等熟悉赶车技术后,我往往揣着手坐在车帮上吆喝,有时把双腿叉开站在两边车帮上,挥鞭小跑。我思忖着,春秋战国时将军们驾战车的英武,不过如此,岳飞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的雄姿,恐怕也不过如此。在农村开头的那些日子里,我还不知道怎么干农活的时候,队长派我和一位女社员往地里送饭,一般说来,这属于轻劳动,我自信能干好。凌晨,社员们下地,我到各户敛干粮、咸菜和饮用水罐,那位妇女在队房熬稀的,大约个把钟头,一切就绪,那位妇女挑着干粮和水罐篮筐,因为瓶瓶罐罐不好挑,我则挑两半桶稀饭。虽然没有多少分量,可是一迈步,两只桶就来回摇晃,不断地把汤水晃出来,有时还烫着自己的脚后跟。挑一段路就要歇歇肩,遇到小沟,不能像女社员那样挑着担一跨步跳过去,我必需放下挑子,分两次从沟的两侧爬上爬下,把稀饭桶运过沟,然后再挑走,有时甚至会耽误在地里劳动的社员进早餐的时间。送了一段时间的饭,我已逐渐胜任这项工作,我的肩胛尖也慢慢地压成平肩,不仅挑东西不怕,日后我穿西服都显得比别人有样。
头一次派我的农活是跟大车拉麦草,这项活计不是太累,坐着空车去麦地,用3股木叉把麦草挑上车,高高地堆成小山,车把式用绳歃紧,然后让我顺着绳子爬到车顶躺在麦草上,身底下暖烘烘,仰面承受着晴空的照拂,车行很慢,晃来晃去。我似乎看到一片红色的海洋,许多双手高举欢呼,我也挤在人群里,跳着脚地欢呼,我已经多年没有参加这样的群众集会了,我回到革命群众队伍中来了!我要跳得更高更热烈地欢呼,可一只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似地。我奋力挣脱,却从睡梦中醒来,原来一只脚被勒草的绳子绊住了。大车依然在摇晃着行进,拉到麦场,卸完车返回,我坐在空车的车帮上,左右环顾,饱览村景。这里看不见成群结伙的人群,听不到任何喧嚣的歌声,没有一点点硝烟气味,只有那丝丝飘来的麦草香。我不必担心随“提审”去接受现场批判,可以无所顾忌地哼几句荒腔散调,唱几段样板戏。上下午各拉草3趟就算完工,倒也轻松。我觉得乡居生活也是一种人生享受!
我最早掌握的农活是赶小驴车,因为我吃的是商品粮,烧的是蜂窝煤,每月必须到公社所在地去买,20多里地如果没有小车是拿不回来的。为了生活,必需尽快学会赶车,便向房东,向小队长,向隔壁二大爷请教,终于懂得了走、停、退等吆喝牲口的口令。小毛驴比较听话,我只在“首航”时因生产队不放心我的“技术”,派了位小社员护航外,一直都是独来独往。等熟悉赶车技术后,我往往揣着手坐在车帮上吆喝,有时把双腿叉开站在两边车帮上,挥鞭小跑。我思忖着,春秋战国时将军们驾战车的英武,不过如此,岳飞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的雄姿,恐怕也不过如此。可惜,当时没有随行记者,自己也没有置备照相机,所以未能留下类似的珍贵镜头,至今想来,犹有憾意。